【凯源】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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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牵住他的手，眼眸在黑夜中熠熠闪光，前路渺茫未知，你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失控般咬着虎牙低声问道：

跟我走吗？

走。

一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柔柔地斜射了进来，被切割成均匀块状的金黄色光线跳动在静谧的房间内，床上的人终于揉着鸟窝般的乱发闭着眼爬了起来，他微眯着眼去拿手机，在看到30多个未接来电后彻底清醒了过来，火急火燎地给那边回电话。

“喂，你好？”那头传来清亮的少年音色，不是湖不是海，而是像泉水一般叮咚响的声音，细细涓涓地流淌。

“你……你好，我是收快递的。”

“地址？”那边似乎在翻找东西，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王俊凯……”带些心虚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的边框，凸起的一块硌得他之间微微凹下去一道白印，又很快恢复成红润的原色。

“你是王俊凯？”声音似乎带了些恼怒，与焦燥的阳光粘稠地混合在一起，模模糊糊地，却又十分清晰：“你知道我早上等了你多久吗！我从早上八点等到十二点多！你赔！”

王俊凯好像能想象到那人撅着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眉眼弯成柔和的线条：“怎么赔？”

“你还笑！”他顿了顿，语气稍稍软了下来，像是蛋糕店里刚烤出的面包，泛着馥郁的奶香，“我还没想好，等你取快递的时候再告诉你。”

“现在不能取吗？”王俊凯有点诧异。

“你看看都几点了！我等会还要去打篮球呢！下午再说。”他愤愤地连珠炮似的回击，“不许不接电话！”

“好。”王俊凯笑得眯起了眼睛。

这个快递小哥，有点可爱啊。

二

下午满课的王俊凯在六点半终于有了休息时间，抬起手腕看了表才想起下午和快递小哥的约定，急忙掏出手机关了静音，上面29个未接来电仿佛在张牙舞爪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骗子！！」

「不是说了不准不接电话嘛！」

「还想不想要快递了？嗯？」

「再也不给你送快递了！」

王俊凯心里暗叫遭了，连忙回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挂掉了，只剩下孤独的“嘟嘟嘟嘟嘟”声和傻在原地的王俊凯。

还挺傲娇。

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发短信给他。

「生气了？」

「对不起哈下午上课没听到」

连发了两条短信都没人理。王俊凯咬了咬下唇，虎牙抵在唇上，磕出浅浅两道白印，斟酌了一会，又试探着发过去一条信息。

「要不……我请你吃东西？」

没想到几乎是秒回，「好」

是个吃货啊。

三

第二天一早王俊凯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了几下才挂断了电话，他转了个身蒙上被子继续与周公幽会。手机又坚持不懈地响了起来，他皱着眉思想斗争了半天，才没好气地接起来，看都没看来电就朝那边吼：“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头沉默了一会，声音陡然低沉起来，“那你睡吧，我把你的快递扔掉就好。”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嗯？”

“别别别……我马上下来……”王俊凯连忙挂了电话，从床上跳起来一路狂奔进了浴室，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洗完了头，又挑出自己压箱底多年一直舍不得穿的衣服穿上了，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心脏仿佛因为刚才的大幅度动作而剧烈跳动着，在安静的空间里悉次可闻。

宿舍楼底下就站着一个人，太阳烈得很，那人却好像白得发光，鼻尖挂着细密的汗珠，下颌线条柔和精致，眼睛仿佛是夜间乡村里清澈的小溪，整片夜空都悉数映在他的眼里。他身材颀长，燥热的风携着蝉鸣穿过他宽大的衣摆，一路绿了夏天。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薄荷。

虽然他知道薄荷这个词并不能用来形容别人，但他还是固执的想用这两个字，仿佛只有它才能道尽面前这人给自己的感觉。

尘埃在空气中飞舞，因为阳光而泛出温暖的金色光泽，跳动在眉眼上。

王源在太阳底下晒得有点不耐烦，跺跺脚正准备给王俊凯打电话，刚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橙色短袖的男生缓缓朝这边走来。

“……王俊凯？”

被叫到的人则一脸茫然。

“快点过来收你的快递，收完了请我去吃饭，快饿死了。”确定了那就是王俊凯后王源连忙把手中的包裹塞到他怀里，然后一副“我八百年没吃饭”的表情看着王俊凯。

王俊凯有点愣。

他被王源扯着来到了一家面馆，坐到位置上后才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他抬起头扫了扫四周，是自己以前经常来吃的那家面馆。

王源还在滔滔不绝：“这家的小面特别好吃啊，我小时候每天放学都会吃的，好久没吃了好想念。”

“我也是。”王俊凯偏过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他眸子里亮晶晶的，脸上带着笑意，惹得他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小学经常过来吃。”

“诶我也是啊，说不定我们还碰到过呢！”

王俊凯张着嘴不知怎么接话，摸摸鼻子笑着说了句：“是啊。”幸而小面及时上来了，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王源瘪瘪嘴，嘴角向下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挖了一大勺辣椒准备加进面里，却被一只筷子给挡住了。

“别吃那么辣的。”王俊凯垂着眼睛看向悬在半空的勺子。

他脖子一梗，想也没想地反驳过去：“你管我？”

“你不要嗓子了是吧？”像是熟识多年的老友，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王俊凯有些发愣，但王源却还在喋喋不休地继续抱怨，“就吃一点点咯，又不会怎样嘛，好久都没吃了叻。”

他回过神来，用筷子拨掉他勺子里的一大半辣椒，然后帮他倒进碗里搅匀：“吃吧。”

小面的清汤很快被染红，余温残留在碗沿，静默中不知是谁的心跳快了一拍，打破了呼吸的节奏，红晕一直从面中爬上脸颊。

相对无言中完成了午餐，王源满意地拍了拍微微鼓起来的肚子，站起身来朝王俊凯挥挥手，手臂搅动浑浊的空气破开迷雾，睫毛上像挂着点点露珠，给眸子带上几分湿润，竟显得整个人柔软起来：“那我先走啦，拜拜。”

“等一下……”

“嗯？”

“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王俊凯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想的满满都是王源跟自己道谢，然后笑着说交个朋友吧的样子。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王源一拍脑袋，一副想起了大事的神情。

“什么？”期待的侧过头去。

“你这件橙色的短袖……真丑。”

“……”

四

王俊凯觉得很受伤，一怒之下把那件衣服又塞进了箱子底部，顺手捞起手机给快递小哥发短信。

想了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盯着“小可爱”的备注看了半天，才敲下一行字发过去。

「你好，我是王俊凯。」

虽然有点没头没尾的，但对方倒也配合，很快就回过来了一条信息。

「你好，我是王源。」

“王源，王源……”他嘴里反复喃喃着这两个字，像有一股清澈溪流缓缓流过心底，清冽的泉水沁入心脾。

他三下两下地把备注改成了“源儿”，然后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要说什么，只好问了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吃饭了没？」

「……我半个小时前刚和你在一起吃饭。」

「你多大了？」王俊凯抓抓头发，用尽量自然的语气给他发信息。

「17」

「这么小就出来送快递？」王俊凯吃了一惊。

「我表哥最近有事，让我帮他送几天。」

对话越来越没营养，王俊凯烦躁地用被子捂住了头，将手机扔到一边，丝毫没感觉到有人坐在他旁边拿起了他的手机。等他懊恼完从被子里探出头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室友兼好友南楠正握着自己的手机笑得一脸褶子。

“南楠你干嘛呢？”王俊凯从他手里夺过手机。

“没看出来啊，你最近把妹呢？”他眨了眨眼睛，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

“……”谁跟你说是个妹子了。

“我看人家妹子性格也挺好的，看之前的聊天记录就知道你的语死早又发作了，就帮你开了个头。不过一个妹子爱打篮球也真是稀奇……”他摆了摆手，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王俊凯刚洗了准备吃的苹果啃了一口。

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王俊凯眨巴着眼睛看他，眼里感激得就差晕上几滴泪光了。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南楠挑了挑眉：“不用那么感谢我，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

王俊凯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看到小兔子说得起劲的样子就忍不住晾着虎牙看手机，搞得旁边的南楠一身的鸡皮疙瘩，揉一揉还能掉一地。

看到王源在说篮球，王俊凯连忙应和，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从天南聊到海北，然后惊讶的发现两人有许多共同点。

比如他们都喜欢周杰伦的歌，他们都喜欢打篮球，他们都曾梦想要成为歌手，他们都爱吃那家的小面，他们都喜欢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他们都不喜欢喝醋，他们都……

大概是太久没遇到兴趣爱好这么合的来的人，王源说得双眼放光，王俊凯也乐在其中，两人还约定要比一场篮球。

互相道了晚安以后，王俊凯心满意足地去洗漱了，回来的时候还哼着歌，他在一边坐着擦湿淋淋的头发，南楠从上铺探下头来：“把到了？”

“嗯，”他漫不经心地滑开手机，“第一步吧。”

寂黑的夜空中，像是有两颗星星，突然偏离了轨道，向着对方的方向缓慢运动着。

渐渐失控。

五

隔天王源就给王俊凯打来了电话，语气里轻快：“王俊凯快下楼，我在你宿舍楼底下。”

“……”王俊凯低头看了看自己橙色的睡衣，沉默了一会，冲电话那头答道：“等……一会。”

“知道了，快点哈，真的好热。”

迅速换掉睡衣穿上一件蓝色短袖，王俊凯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才慢悠悠地出了门，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王源带着笑意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里面藏着璀璨星空。

“你怎么进来的？”王俊凯诧异。要知道Z大的宿舍管理很严，门口那个一副包租婆形象的宿管更是铁面无私，平时连一只苍蝇想进来都难，王源这个大活人居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我说我是你弟弟，她就放我进来咯。”王源眨眨眼睛，乖巧的样子让王俊凯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貌似能明白宿管阿姨的心情了。

两人晃晃悠悠地走到篮球场，因为是周末，大家都想享受难得睡个懒觉的好时机，更何况烈日当空，篮球场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寥寥无几几个人围着一个篮筐打转。

王源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篮球扔在地面上，做好了准备活动之后朝王俊凯笑了笑：“那就……开始咯？”

“嗯，开始吧。”

他熟练地运球，因为瘦而显得宽松的短袖在阳光下荡起刚刚好的弧度，头发蓬松而绒软，紧抿着下唇投入进比赛中。

王俊凯伸手去抢他的球，王源当然不肯让，手掌与手掌相触碰，不知道是谁的情绪在那一刻失控，大坝被摧毁，顺着缝隙流出汩汩江水。

僵持了有一会儿，两个人的头上都不可避免地渗出汗珠，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王俊凯有些嫌恶地甩了甩刘海，试图把那股让人心烦的感觉甩掉。然后重新投入比赛。

六

最后一球在空旷的场上落下，因为良好的材质弹起一段高度，而后慢慢归于平静，滚停在篮筐下。王源咧着嘴朝王俊凯笑得灿烂，少年的脸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又因为细密的绒毛而变得柔和无比。

“我赢了。”

“嗯，你赢了。”他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丝毫不在意手心里粘糊糊的汗水，仰起头将瓶中的水一饮而尽。

最后一个球他明明可以截下的，他与他一同跳起，挂在王源鼻尖地那颗汗水刚好随着他的动作掉落。王俊凯盯着那滴半透明的汗珠，竟然慌了神，手下一松就让他进了篮。

他有点后悔，但看到王源高兴的样子，失落的情绪瞬间被满足感涨满。

王源嫌刘海碍事，直接拿皮筋扎了个朝天辫，还扔给王俊凯一个。王俊凯也扎了起来，惹得王源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样好傻啊哈哈。”

“没你傻咯。”

“彼此彼此。”

贫了一会嘴，王源看了看表说要回去了，王俊凯也没阻拦，点了点头就往自己的宿舍走，谁知道走到一半突然听到王源叫他的声音。

“王俊凯。”

他的音色很特别，王俊凯这三个简单的字被他叫出来硬是多了一番感情。王俊凯觉得，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原来可以念得这么好听。

“交个朋友吧！”王源还在扯着嗓子喊，斑驳树影下他仰着傻气的笑脸看向自己。

“好啊——”

他跟着他嘴角的弧度一起笑起来，然后学着他的音调拖长了嗓子这么回答。

七

第二天就是周一了，王源正在上高三，自然是被闷在家里出不得门，他连连发微信给王俊凯诉苦。内容也大同小异，一般都是老邓今天又布置了一堆作业，写到两点都写不完啊，还有就是一些班级里的琐事。王源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王俊凯也津津乐道，一来二去地，每天听王源的吐槽成了他的习惯。

好不容易考完了最后一次模考，王源豪情万丈地一拍桌子打电话给王俊凯说要出去玩。王俊凯连声答应下来，约定好周六早上在王俊凯学校门口集合。

第二天一大早王俊凯就醒了，边刷牙边给王源发短信催他起床，好像有感应似的，王源立马就回了过来，说刚到车站准备坐车。

带上了点简单的行李，王俊凯背了个双肩包就出了门，王源站在大门口。晨光熹微，他穿着简单的卫衣，却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王俊凯慌乱地避开与他对视的目光，低下头摸了摸鼻子，才重新走上去。

“他们都在家复习呢，”王源拱了拱鼻子，眉眼生动，“是不是特没义气？”

“是是是。”他应下来，侧过头才发现他斜靠在一个行李箱上。

“带行李箱干嘛？”

“不是到周天才回来嘛，就收拾了点东西。”

王俊凯点了点头，朝他伸出手。

“走吧。”

两人一同踏上了前往遥远山村的大巴，山路崎岖，王源因为胃里空空而有点晕车，塞着耳机将头靠在了王俊凯的肩膀上。

王俊凯有一瞬间的僵硬。

“听吗？”王源卸下一只耳机递给他。

“哦。”他连忙接下来，生怕被别人发现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

耳机里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挫折又期待你说你不信这是爱。”

——相信啊。

八

下了大巴后两人就在农田旁暂住了下来，满地油菜花开得绿油油的，撒满了整片田野，吹来的风也柔柔的，带来一股混合着泥土味道的清香。

农村旅店的地方有些狭小，小小的单人床容不下手长脚长的少年，王源眼珠一转：“我们把两个床拼起来，一起睡吧。”

“哈？”

“你介意吗？”

“……不介意。”明明是个处女座，但一想到和王源躺在一张床上，心里倏地升腾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没多思考就答应了下来。到了晚上才追悔莫及。

虽然盖的不是同一张被子，但是因为床小，肌肤几次相触，他身上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惹得王俊凯心神不宁，睡不着觉，只能睁着眼睛瞪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发呆。

王源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特殊的环境。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下去了，弱弱地开口：“王俊凯，你有没有觉得……”

“嗯？”

“蚊子好多……”

后来同床这件事以两人爬起来鸡飞狗跳地打蚊子告终。

九

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昨晚的是毒蚊子，两个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起了好多包，又疼又痒的，原本计划的出行泡汤了。两人边给对方搽药边在阳台上沐浴着温暖的日光坐了一天。傍晚将至，暮色四合，远处只远远的亮着橘黄色的光，将天空染成一片赤红。

“王俊凯。”王源突然开口，王俊凯转过去看他。他的侧脸隐在暮光里，轮廓模糊，看不清表情。

“怎么了？”

“等我高考完，再来一次这里吧，我有话对你说。”

“啊……好啊。”

王源眯起眼睛笑起来，然后伸手打了打王俊凯伸来准备拉勾的小拇指：“傻不傻？”

“万一你耍赖怎么办？”王俊凯难得地较真起来，非要扯着王源的手和自己拉勾。

他笑了笑，尽管一脸嫌弃，还是伸出了手和他的小拇指勾在一起，然后贴合大拇指，默契得刚好。

“说好咯。”

“说好了。”

十

后来两人就渐渐熟络了起来，王俊凯也可以做到在面对王源的抱怨时顺顺毛，也可以在他炸毛时笑着吐槽，也可以在他撒娇时隐藏住自己那点懵懵懂懂的心思再装傻。有时候他会想，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吧，就像现在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就好了，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就像是站在同一片草原上，他欢笑着四处奔跑，自己站在原地微笑着看他。

就这样的关系吧，刚刚好。

可自己为什么还是不满足呢？就像是想吃糖的小孩子，尝到一点甜头就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用力地嘬取着，想把他的一切都据为己有。那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强烈的占有欲。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压下这不容见光的想法，但还是在接到王源朋友打来电话的那一刻支离破碎。

他匆匆忙忙赶到酒吧，王源正拿着空酒瓶站在椅子上大声嘶吼着他听不清的歌词，声音之大让他忍不住怀疑王源是不是想废了嗓子。

他走过去，叫了一声：“王源儿。”

那人偏过头来，灯红酒绿中他的五官被蒙上一层陌生，光线不断变幻着，眼眸里闪着不同色光，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招呼他过来，然后揽着他的肩膀给自己的朋友介绍：“这是王俊凯。”

他只好强笑着和一群形形色色的男女生招招手，然后转过头对王源说：“闹够可没有？我送你回家。”

“回家？”他瞪大了眼睛，“我不回家，我还要玩呢。”

“你看看几点了？走吧。”王俊凯把手表伸到他面前，好让他看清楚时间。

“不走！我说不走就是不走！”王源把空酒瓶墩在桌上，然后朝那边挥了挥手，“兄弟们！今天不醉不归！”

王俊凯上手去拽他的胳膊：“你已经醉了。”

“没醉！谁说我醉了！我还要唱歌！”他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脚步平稳地朝酒吧中央的舞台走去，倒是丝毫看不出来喝醉的样子。

他坐在舞台中央，一束柔和的光线正好打在他身上，他今天穿的很随意，一件白色披风配白色牛仔裤，整个人发着光，连面容都好像被耀眼的光抢去了风头，模糊了视线。

王源随手拿起架子上的吉他，拨出一串流畅的音符。

“欢笑声，欢呼声，炒热气氛，心却很冷。”

他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这边，随机又漫无目的地望向台下的人群。

不得不说，王源音色清亮，调子抓得很准，这首老歌被他重新演绎，多了一分不一样的感觉。他的感情小心翼翼、脆弱又安静，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像玻璃杯打破般无法复原。

“我不要声嘶力竭的情歌，来提醒我需要你的时刻，表面镇定并不是保护色。”

“反而，是要你懂得，我不知为何，活像个孤独患者自我拉扯，外向的孤独患者有何不可。”

最后一个字带着点鼻音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又稳稳地落下，王源眼眶有点潮。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对上王俊凯的目光。他瞳孔黑得化不开，很难看得出在那一片漆黑下隐藏着怎样的情绪。也许是惊诧，也许是鄙夷，也许是不屑。

王源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走到吧台前将调酒师刚调好的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赌气般地望向王俊凯。

后来王源就趴在吧台上不省人事了，王俊凯边暗暗腹诽着边把手从他的胳膊底下穿过去环住他的腰，架着他起来，一股脑地塞进车里。

十一

王源睡着的样子很安静，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脸颊微红，睡得并不踏实。不安分地努了努嘴，然后一个劲把头往王俊凯的臂弯里钻。

王俊凯揽着他，手上还忙着给他同学发短信。

「谢谢啊……不过……怎么想到要给我打电话的？」

「你不知道啊？王源手机快捷键“1”的联系人是你啊，你们不是兄弟吗？」

王俊凯看着那行字久久愣了神，肩膀上的温度还尚在，始作俑者正揽着自己的脖子睡得正香。王俊凯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伸手揉了揉正对着自己的发旋。

“傻子。”

心情轻松了下来，王俊凯把王源扛到宿舍里放下。摸出王源的手机给他父母打电话。

王母一听对面的是个男的，听声音还挺沉稳，正好王源高考结束了，就随他去了，临挂前还不忘客气句麻烦了。

王源似乎被吵醒了，翻了个身皱着眉头喊了一句王俊凯，吓得正在给他倒水的王俊凯一个激灵，连忙跑到床边。

“怎么了？”

“其实……我超级讨厌你。”王源突然坐起身来，目光落在半空中的不定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王源没有理会王俊凯的疑问，而是径直说起了自己的话。

“我刚上高一的时候啊……高三有一个学长，是学生会主席吧。他打篮球的时候，我特别喜欢躲在林荫下看着，每次他转头望向这边，我都低头假装在看书，挺可笑的吧，像个暗恋别人的小女生。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去寻找他在哪，忍不住想追随着他。忍不住想做到能与他比肩的程度。可是……他太优秀了，我拼命的赶呀赶呀，却还是只能一微米一微米的靠近他。”

他盯着自己的手笑了笑，继续说：“我原本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我也不觉得那种特殊的感情是爱情，我只当是对他的仰慕。可是他毕业以后，我感觉哪里被挖空了一个大洞，什么都填补不了，我拼命地参加各种活动想要忘却他，却总是在忙碌的时候无意间想起他。总会想，他在干什么呢？还是一如既往地优秀吧。会不会有女生追他？有女朋友了吧。”

“我就抱着这样的心态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高三快毕业的时候，我在表哥家发现了他的快递，便借着送快递的名义想靠他更近一些。”

“可是，他还是太遥远了啊，他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那么好那么温柔，他对我那么好。”

“王俊凯，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啊？我怎么越来越喜欢你了啊……混蛋……”

十二

“只有你。”

“想听我讲故事吗？”

每次打篮球的时候总是会注意到坐在篮球场角落里最不起眼那个位置的学弟。会在开大会讲话的时候忍不住去偷偷寻找他站在哪里，然后在目光相接的时候很自然地移开视线，会忍不住从对面教学楼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去打探他的名字，忍不住在毕业时跑去他的教室坐一坐他的桌椅。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升腾出的欣喜和庆幸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很巧吧。我也不相信一见钟情。那么现在，可以算作日久生情了吧。

还好没有和你走散。

王俊凯只对王源又好又温柔。

十三

王源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嘟囔着翻了个身子，身旁一阵温热，闭着眼睛朝那边拱了拱才意识到不对。他神智瞬间清醒，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王俊凯？

他干脆坐起来抱着头想昨晚发生了什么，可他的记忆从自己唱完歌开始就断了片，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胀痛，后面的画面只剩下王俊凯放大百倍的脸和勾人的桃花眼。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王俊凯就一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早。”

“那个……”王源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开口，过了很久才像做了天大的决定一样问道，“我昨晚……没干什么事吧？”

“干了啊。”王俊凯回答得很轻松，然后他皱起脸，一副委屈的样子，“你说你其实很讨厌我。”

“啊？”王源懵了。

“你还说我长得比你帅，所以你嫉妒我。”

“啊？”

看着他一头雾水的样子，王俊凯终于绷不住了，一口气笑了出来：“开个玩笑啦。”

“这种事怎么可以开玩笑啊……”王源心里松了口气，想来自己也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站起身把外套穿好准备和王俊凯道别。

王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如果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负责的。”

王俊凯垂着头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才声音很轻的问：“如果我说，你昨晚说喜欢我呢？”

王源感觉自己地手脚迅速冰凉起来，一种不可名状地酥麻感传遍了全身，他从心里感到恐惧，他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好像一用力就会打破静谧的时空一样。

很久，他才颤抖着问：“那你呢？你的回答……是什么？”

王俊凯抬起头，虎牙又跑出来张扬：“我说了是如果啊。你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什么也就做。”

王源此刻却再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匆匆道了再见就跑了出来。

盛夏的微风吹在脸上，耳边是聒噪的蝉鸣，一股热浪铺面而来。他过了很久才松开了紧握成拳头的手，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额头。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眯起眼去看从树叶缝隙中透出来的微光。

抓不住，却又美好得让我舍不得放弃。

十四

王俊凯明显的感觉到，王源最近在躲他。

明明已经高考完了，还是宅在家不愿出来，接个电话也支支吾吾地说有事不能见面。王源撒谎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结巴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勉强表达完自己想说的意思后就落荒而逃，这次也是一样。王源撂下一大串“总之我是真的没时间跟你出去玩啦就像上次其实是高考前但是现在考完后还是没时间就这样拜拜”后就挂了电话。

语气里的闪躲显而易见。

他挑了个时间站在王源家楼底下喊他。

“王源——”

暖黄色灯光在屋内亮着，窗帘上映出一个人影。他似乎犹豫了下，然后伸手拉开了窗帘。

“……怎么了？”

“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

“我们——私奔——吧——”他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几个字后像是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只颓然地跌坐在路灯下，喘着气仰起头看他的反应。

“快回去吧，我……”

“下来见我一面吧。”

窗帘又重新被拉上，人影渐渐走远了。

王俊凯有点绝望地看着灯光下的尘埃，还有那只不知疲倦一次次接近灯芯的飞蛾。

是做错了什么吗？

他兀自发愣的空当，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去，王源只穿着一件黑色短袖站在身边，橘黄色的灯在他头上朦朦胧胧地笼上一层光影。

他站起身来惊喜地看着他。然后想也没想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手腕很细，王俊凯的手刚刚好可以圈住。他们一起奔跑在黑夜中，夜色静好。

他们的刘海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秀的五官。尘世仿佛都被抛在脑后，只剩下两个拉着手在夜色中奔跑的少年。

直到在车站坐上了最后一班车，王源才有空问王俊凯：“去哪？”

王俊凯眨了眨眼睛：“你猜。”

“嘁，我还不稀罕猜咧。”王源的心情轻松起来，这些天来压在心上的顾虑仿佛消了大半。

路途不远，车停在了熟悉的田野旁，王源才猛得惊觉这是当初一起来过的地方，自己还曾说高考后要再来一次。

“不是有话要说吗？”王俊凯显然也想到了这层意思。

“不，没有了。”他匆忙避开目光笔直向前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田埂上，谁也没有先开口。

“王源——你走得太快了——”眼见着王源已经低着头走远了，王俊凯用手做成喇叭状朝他喊。

他回过头来。王俊凯放低了音量。

“等等我，换我来靠近你。”

王源满脸的疑惑不解。

王俊凯快跑起来，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站定，然后带着笑意开口：“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两米。”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张开双臂：“一百五十厘米。”

“一百厘米。”

“五十厘米。”

“十厘米。”

他搂住他。因为奔跑而变快的心跳在寂静的黑夜尤为清晰。

他慢慢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你看，现在我们的距离只有五厘米。我追上你了，我一点都不遥远，不过是几厘米的距离。”

他顿了顿，又说：“甚至，这几厘米的距离也可以变成零。”

“我……”

“和我在一起吧。”

他诧异地抬起头，正对上王俊凯深不见底的瞳孔，那里暗流汹涌，有什么感情似要冲破层层阻碍倾泄而出。

“你……你疯了？”

“我没疯，我很清醒，也很庆幸，在这样的时间遇到你。王源，和、我、在、一、起、吧。”

他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眼里的温柔流转生辉。

王源偏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小溪般清澈的眸子波光粼粼，过了很久才点头：“好。”

从此时光磨平棱角，岁月温柔眉眼。

十五

很久很久以后，两个老头躺在摇椅上晒着由窗外斜射进来的日光，客厅里充斥着小孩子的嬉闹声，阳光柔柔地撒在身上，他们微微眯起了眼睛。

“老王啊……你当初，有没有后悔过？”

“什么？”棱角冷毅一点的那个老人微微侧过头，吃力地凑近去听。

“没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又放低了音量，嗫喏着似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我爱你。”

他也笑了起来，被岁月刻上痕迹的脸上隐隐约约能看出年少时的影子：“我也是。”

你问我有没有后悔过？

因为是你，所以义无反顾。

END

因为废话多所以改了两个小时……也算是大改吧

如果还有bug的话

是我的智商问题……